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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新学期,由于居住地变化,接送变得非常不方便,女儿住校便成了唯一的选择。
 

开学前一天,我左手提着行李箱,右手拎着铺盖卷,腋下还夹着衣架和卫生纸,噌噌噌往宿舍楼四楼爬。女儿捧着蚊帐,跟在后面赞叹:“我的老母亲真是个女汉子!”

我想起18岁去上大学,爸爸、妈妈、姐姐拎着大包小包走在前面,我空着双手、摇着马尾,高高兴兴地走在后面。那时我和她一样,是千娇百宠的小公主,现在我是老母亲、女汉子。

开学的那个早晨下着大暴雨,爸爸送她去学校。我想到,下了车之后,她要拖行李箱和书包,还要腾出手去刷健康码,哪还有手去打伞呢,岂不是要淋得透湿?眼前似乎出现了她在雨中瘦瘦小小的样子,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。

上班的时候我想,她记不记得喝水、吃水果;下班路上我想,学校的饭她吃不吃得习惯;晚上睡觉前我想,她找到洗澡的地方了吗,睡不睡得着觉?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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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容易捱到周五,孩子回家了。我以为她会叭叭叭地倾诉住校的不易,想家的痛苦,感慨回家真好,然而并没有。她像往常无数次放学回家那样,很平静地进门、换鞋、放书包、进房,然后……关上房门,把我们期待的眼神关在门外。
 

晚上,我终于找到个时机,看似不经意地问她,住校的感觉怎么样啊?挺好的呀!她也漫不经心地答。

她说第一天是鸡飞狗跳、手忙脚乱。下晚自习时她把寝室柜子的钥匙拉在了教室,临到洗澡才发现,只好跑步回教学楼取。等拿回钥匙,离熄灯只有几分钟了,她只好用凉水擦身,摸黑爬上床。空调出风口正对着她的床,卫生间的灯光很亮,新枕头很高脖子很痛,总之一晚上没睡好。第二天一大早起来就要做卫生,她负责拖寝室和卫生间的地面,另一个室友负责刷马桶,不达标要扣分。

“我真羡慕她,希望早点轮到我刷马桶!”

不可置信,在家扫帚都不摸一下的小姑娘盼着刷马桶?

“当然了!拖地连一根头发丝都不能留,太累了,刷马桶很轻松的,马桶很干净都不需要干什么!”

有天晚上我给她寝室打电话,她嘴里嚼着什么东西,大着舌头和我说话,远远传来一阵女孩子的笑声,也许她们在开晚自习后的茶话会。那种快乐映衬得我的担心特别多余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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虽然遭遇了很多状况,比如早饭供应被她嫌弃,每天都不记得喝水导致便秘,东西放错地方被宿管阿姨扣了三分,这些零碎加起来都比不上她盼着刷马桶给我的震撼大。她一点儿也没有被独立生活这件事困扰,反而生机勃勃,信心满满,甚至因为切断了电子设备,写作业的效率都比在家时飞速提高。

13岁的女儿,正在迅速成长为新一代的女汉子。这不就是龙应台说的,她渐行渐远,用背影默默告诉你,不必追。虽然来得比想象早太多,但人类发展规律不可违背。很多时候我自以为一片慈母心肠,还没来得及表达,她就用实际行动戳穿我那点矫情和自我感动。

是时候放手了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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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柯

杨柯

23篇文章 1年前更新

曾在解放日报集团供职5年,后转型做企业公关至今。著有《媒体广告的奥秘》一书,曾发表新闻作品近两百万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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