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独自旅行的经历往往不是想象的那样美好,什么遇见自己,看见不同,都是矫揉造作,孤独和迷茫才是一路相伴的,它们忠实的静默横亘于心,无处分享。然而也就是这样那样的心理活动,和见闻经历,造就了更完整的旅程。”

——王安忆《波特哈根海岸》

 

前几天很喜欢的一本杂志以“独自旅行”为题征稿。突然想起,我是很有几次独自旅行的经历的。说旅行或许不确切,说“独自远行”显得更为恰当。这几次远行,构成了我平淡生命中为数不多的、算得上刻骨铭心的章节。心血来潮记上一记。

  

 

第一次远行发生在大学。导致这次出行的引子,却要追溯到高中。

 

高三那年,学校要选拔几个学生,去报考北京广播学院(现在叫中国传媒大学)的播音或编导系。这是一所省重点高中,以拼升学率见长,艺考经验为零。可以想见,这是学校开拓的试验田,第一批考生就是小白鼠。

 

接到通知,我拔腿就去了选拔现场。那时我的偶像是杨澜、姜丰,在此之前,从未想过自己可以成为手持话筒的主持人,听到这个消息,那念头却像一粒早就埋在土里的种子,突然遭遇阳光和水分,不可遏制地发出芽来。

 

回答了几个问题之后,考官要求唱一首歌。旁边的女生唱的是王菲的《执迷不悔》,粤语版的,特有范儿。我突然记不起任何一首流行歌曲的歌词,傻乎乎唱了首儿童歌曲《让我们荡起双桨》。现在想来还笑得捶床。

 

成功变身小白鼠。十几个少男少女开始接受为期两个月的集训。不断有人退出,或是自愿,或是淘汰。到最后,只剩下两女一男,我是其中之一。

 

这天到校,班主任走到面前说,昨天你父亲来了。顿了一下又说,他说你还是要走正常高考,以后不用去上训练班了。

 

我明白,高考冲刺分秒必争,艺考成功系数太低,失败再回头走高考,可能已被远远甩在后面了。

 

我并没有死心。上了大学,一天在《中国电视报》上看到央视在办主持人大赛,华中地区的赛场设在长沙。我还从未独自出过远门,但这不构成丝毫障碍。背着个双肩书包,去武昌火车站买了张硬座票。在一个没有智能手机,没有高德地图,没有旅行攻略的时代,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。

 

六小时的车程,我不吃不喝,不看风景,呆若木鸡,一副被雷劈了的样子。只是那惊雷,爆裂在我的内心。一股热流在体内翻滚,左冲右突。邻座的老者看我什么东西都没带,好心塞给我一个面包。我方才回神,想到自己是个孤身女子,秉持“不要和陌生人说话”的原则,礼貌而坚决地拒绝了他的好意。

 

下了火车,扑面而来的人潮、听不懂的方言、火车站特有的脏乱嘈杂,啪啪两巴掌把我打醒。我突然意识到,这是个陌生的地方,我正处在一段未知的旅程当中。一瞬间,冲动与激情褪去,恐惧像潮水一样涌过来。

 

我决定先找地方住下,房子意味着安全。拿着报纸,只问穿制服的人,警察、保安、环卫工人。折腾了几趟公交车,找到比赛地点。报名处设在一所大学的招待所里,一下子,报名和食宿都解决了,顺利得不可思议。

 

傍晚,三人间里住进来一对母女,女儿长得极漂亮,是湖南娄底电视台的主持人,二十五岁。她妈妈得知我一个不到二十的毛丫头只身到外省来参赛,惊讶得嘴都合不拢。

 

初赛是笔试,天文地理、文学历史,考下来跟玩儿似的,我以华中地区第三名进入复赛。

 

复赛就是真刀真枪了。在候场区一眼扫过去,我腿就软了。来的全是专业选手,不是各省市电视台的主持人,就是广院在读的大学生、研究生。个个天姿国色,严妆华服,开口就是浑厚的播音腔。只有我,穿件可笑的T-shirt,扎根马尾巴,捏着一把幼稚的尖嗓子,讲着一口湖北味的普通话,好像小孩子误闯了大人国。

 

轮到上场,几台摄像机齐刷刷对准我,炽烈的灯烤得眼睛都睁不开,那个著名的女主持人端坐对面,微笑着抛出考题。我语无伦次,不记得自己说了些什么,只记得全身都在抖。

 

从考场里抱头鼠窜,一个中年男子拦住去路,说长沙电视台来报道这场赛事,感觉我在考生中很特别,想采访我。很多年后,我才醒悟过来,所谓“很特别”,其实约等于“很傻帽”。

 

结束考试,不知不觉走到湘江边上。江水奔腾,夕阳西坠,余晖映红大片江水,江面上似有雾气蒸腾。我坐在水边,心情像放飞的鸟儿一样雀跃。是的,没有一丝一毫的沮丧,只有满足和释怀。在那样的年纪,有几个女孩,敢独自出行,赶赴一场明知不可能赢的战局呢?

 

我来了,看见了,失败了,放下了。简直好得不能再好。

 

(未完待续)

 

博主简介:杨柯,生于华中,居于魔都。职业市场公关人,业余码字爱好者。不通诗词歌赋,不擅旁征博引,只会用无距离的文字,记录无波澜的人生。欢迎关注微信公众号“杨柯灯下拾粹”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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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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曾在解放日报集团供职5年,后转型做企业公关至今。著有《媒体广告的奥秘》一书,曾发表新闻作品近两百万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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